열하일기/일신수필

馹汛隨筆 편집

(起辛卯 至己亥 凡九日 自新廣至山海關內 共五百六十二里)


徒憑口耳者 不足與語學問也 况平生情量之所未到乎 言聖人登泰山而小天下 則心不然而口應之 言佛視十方世界 則斥爲幻妄 言泰西人乘巨舶 遶出地球之外 叱爲恠誕 吾誰與語天地之大觀哉 噫 聖人筆削二百四十年之間 而名之曰春秋 是二百四十年之頃 玉帛兵車之事 直一花開木落耳 嗚呼 吾今疾書至此 而一墨之頃 不過瞬息 一瞬一息之頃 奄成小古小今 則一古一今 亦可謂大瞬大息矣 乃欲立名立事於其間 豈不哀哉 余嘗登妙香山 宿上元庵 盡夜月明如晝 拓窓東望 庵前白霧漫漫 上承月光 如水銀海 海底殷殷有聲如鼾鼻 寺僧相語曰 下界方大雷雨矣 旣數日出山 至安州 前夜果暴雨震電 平地水行一丈 漂民廬舍 余攬轡慨然曰 曩夜吾在雲雨之外 抱明月而宿矣 妙香之於泰山 纔㟝嶁耳 其高下異界如此 而况聖人之觀天下哉 彼雪山苦行者 非能逆覩於孔門之三黜 伯魚之早沒 魯衛之削迹 而爲此出世也 誠以地水風火 轉眼都空 此可寒心 彼又謂聖人與佛氏之觀 猶未離地 則按球步天 捫星而行 自以其觀勝於二氏 然異方學語 白頭習文 以圖不朽者 何也 葢以耳聞目見而屬之過境 境過而不已 則昔之所憑以爲學問者 亦無所取徵 故强爲著書 欲人之必信見吾儒闢異之論 則綴拾緖餘 强效斥佛 悅佛氏堂獄之說 則哺啜糟粕 缺幾字 故耳 今吾此行 缺


秋七月十五日辛卯 晴 與來源及卞太醫觀海 趙主簿達東 乘曉發小黑山 至中安浦三十里 中火 又先行由舊廣寧 觀北鎭廟 乘月行四十里 宿新廣寧 北鎭往返當迂二十里 通計則九十里 程里錄所載白臺子蟒牛臺沙河子屈家屯三義廟北鎭堡羊膓河于家屯矦家屯二臺子小古家子大古家子等地名里數 多相錯謬 若以此通計 則將爲一百八十里 今不可攷矣 是日極熱 我東人士 初逢自燕還者 必問曰 君行第一壯觀何物也 第爲拈出其第一壯觀而道之也 人則各以所見率口而對曰 遼東千里大野壯觀 曰舊遼東白塔壯觀 曰沿路市舖壯觀 曰薊門烟樹壯觀 曰蘆溝橋壯觀 曰山海關壯觀 曰角山寺壯觀 曰望海亭壯觀 曰祖家牌樓壯觀 曰琉璃廠壯觀 曰通州舟楫壯觀 曰錦州衛牧畜壯觀 曰西山樓臺壯觀 曰四天主堂壯觀 曰虎圈壯觀 曰象房壯觀 曰南海子壯觀 曰東岳廟壯觀 曰北鎭廟壯觀 紛紛然指不可勝屈 上士則愀然變色 易容而言曰 都無可觀 何謂都無可觀 曰 皇帝也薙髮 將相大臣百執事也薙髮 士庶人也薙髮 雖功德侔殷周 富强邁秦漢 自生民以來 未有薙髮之天子也 雖有陸隴其李光地之學問 魏禧 汪琬 王士徵之文章 顧炎武 朱彛尊之博識 一薙髮則胡虜也 胡虜則犬羊也 吾於犬羊也何觀焉 此乃第一等義理也 談者默然 四座肅穆 中士曰城郭 長城之餘也 宮室阿房之遺也 士庶則魏晉之浮華也 風俗則大業天寶之侈靡也 神州陸沉則山川變作腥羶之鄕 聖緖湮晦 則言語化爲侏儒之俗 何足觀也 誠得十萬之衆 長驅入關 掃淸凾夏 然後壯觀可論 此善讀春秋者也 一部春秋 乃尊華攘夷之書 我東服事皇明二百餘年 忠誠剴摯 雖稱屬國 無異內服 萬曆壬辰倭敵之亂 神宗皇帝提天下之兵以救之 東民之踵頂毛髮 莫非再造之恩也 崇禎丙子淸兵之來也 烈皇帝聞我東被兵 急命總兵陳洪範 調各鎭舟師以赴援 洪範奏官兵出海 而山東巡撫顔繼祖 奏屬國失守 江華已破 帝以繼祖不能協圖匡救 下詔切責之 當是時 天子內不能救福楚襄唐之急 而外切屬國之憂 其救焚拯溺之意 有加於骨肉之邦也 及四海値天崩地坼之運 薙天下之髮而盡胡之 一隅海東雖免斯耻 其爲中國復讐刷耻之心 豈可一日而忘之哉 我東士大夫之爲春秋尊攘之論者 磊落相望 百年如一日 可謂盛矣 然而尊周自尊周也 夷狄自夷狄也 中華之城郭宮室人民 固自在也 正德利用厚生之具 固自如也 崔盧王謝之氏族固不廢也 周張程朱之學問 固未泯也 三代以降聖帝明王漢唐宋明之良法美制 固不變也 彼胡虜者 誠知中國之可利 而足以久享 則至於奪而據之 若固有之 爲天下者 苟利於民而厚於國 雖其法之或出於夷狄 固將取而則之 而况三代以降聖帝明王漢唐宋明固有之故常哉 聖人之作春秋 固爲尊華而攘夷 然未聞憤夷狄之猾夏 並與中華可尊之實而攘之也 故今之人誠欲攘夷也 莫如盡學中華之遺法 先變我俗之椎魯 自耕蠶陶冶 以至通工惠商 莫不學焉 人十己百 先利吾民 使吾民制梃 而足以撻彼之堅甲利兵 然後謂中國無可觀可也 余下士也 曰壯觀在瓦礫 曰壯觀在糞壤 夫斷瓦 天下之棄物也 然而民舍繚垣肩以上 更以斷瓦 兩兩相配 爲波濤之紋 四合而成連環之形 四背而成古魯錢 嵌空玲瓏 外內交映 不棄斷瓦 而天下之文章斯在矣 民家門庭 貧不能鋪甎 則聚諸色琉璃碎瓦及水邊小礫之磨圓者 錯成花樹鳥獸之形 以禦泥淖 不棄碎礫而天下之畵圖斯在矣 糞溷至穢之物也 爲其糞田也 則惜之如金 道無遺灰拾馬矢者 奉畚而尾隨 積庤方正 或八角或六楞 或爲樓臺之形 觀乎糞壤 而天下之制度斯立矣 故曰瓦礫糞壤 都是壯觀 不必城池 宮室 樓臺 市舖 寺觀 牧畜 原野之曠漠 烟樹之奇幻 然後爲壯觀也 舊廣寧城 在醫巫閭山下 前臨大河 引河爲壕 雙塔湧空 未及城數里 有一座大廟堂 新 塗金碧 眼目閃爍 廣寧東門外(虫+夏)橋頭蚣 雄特巧奇 入兩重門 穿過市舖 其繁華不减遼東 寧遠伯李成樑牌樓 在城北 或云廣寧 箕子國 古有箕子冠冔塑像 皇明嘉靖間 燬於兵 城兩重 內城完而外郭多頹 城裏士女 家家出看 市井遊子 千百爲群 圍繞馬首不得行 城外關廟壯麗 伯仲遼陽 廟門外戱臺高深華侈 方群聚演劇 而行忙不得觀 天啓中 王化貞爲李永芳所瞞 其驍將孫得功迎敵入城 廣寧失而天下大勢去矣


北鎭廟記 편집

北鎭廟 在醫巫閭山下 背後千峰 如展屛帳 前臨大野 右環滄海 廣寧城撫在膝下 萬戶浮烟 繚靑一帶 層塔逈白 測其地形平坡 漸成數丈圓阜 而俯仰天地 無所畔岸 日月出沒 風雲變化 皆在其中 東面而視 尺吳寸齊 在我指端 而但恨目力有窮耳 廟貌雄深魁傑 不若是 無以鎭海嶽 祠北方玄冥帝君 並其從神 皆袞冕佩玉奉圭而立 嚴威儼恪 格人非心 香鼎高六尺餘 雕刻神姦鬼恠 靑翠入骨 前置漆缸 可容十石 爲四炷晝夜長燎 舜封十有二山 以醫巫閭爲幽州之鎭 夏商周秦皆因之 禮視嶽瀆 雖未知廟刱何代 而唐開元時 封醫巫閭山神爲廣寧公 遼金時始加王號 元大德中 封貞德廣寧王 皇明洪武初 止稱北鎭醫巫閭山之神 歲時降香祝 有天子姓諱 國有大典 遣官告祭 今淸肇基東北 故崇奉之典 尤有加焉 或云雍正皇帝爲諸王時 奉勅降香 旣祭之夕 宿齋廬 夢神人予帝一大珠 珠化爲日 歸登大位 遂大修廟宇 以報神賜 廟前有五門牌樓 純石架 起棟椽甍檐 不資一木 高四五丈 結構之工 鏤刻之巧 殆非人力所及 樓左右石獅 高二丈 自廟門設白石層階 門左有寺 庭有兩碑 一曰萬壽禪林 一曰萬古流芳 寺坐五大金佛 寺右有一門 左皷樓右鍾樓 兩樓之間 又設三門 前立三碑 皆黃瓦閣 二碑康煕帝撰並書 一碑雍正帝撰並書 正殿碧琉璃瓦 北壁題鬱葱佳氣 雍正帝筆 階上東西 對設石爐 高各丈餘 東西設廊廡數百間 殿後有空殿 制如前殿 金碧璀璨 而空無一物 後又有一殿 制如前殿 有二像 冕琉玉笏曰文昌星君 鳳冠珠帶曰玉妃娘 娘左右兩童子侍立 扁曰乾始靈區 今皇帝筆 自外門層階 繚以白石之欄 瑩膩似玉 刻以螭蛟 圍繞廊廡階墄 至于前殿 自前殿連延曲折 至于後殿 望之皓然 一塵不動 殿前後 對列歷代穹碑 簇立如葱畦 所載祭文 皆爲國祈祥之詞也 宋延祐碑最久 出西角門 有數丈蒼壁曰補天石 皇明巡撫張學顔筆 又離一間 刻翠屛石 出東門數百步 有大石 穹窿如龜 曝刻曰呂公石 又曰會仙亭 登其上 醫巫閭扶輿磅礴之勢 一擧目而盡得之 忽有一間小亭 倚在巖下 土堦二等 茅茨略剪 瀟灑幽敻 怡然心樂 相與小坐 卞君曰 譬如監司巡省郡邑 朝夕供張 無非山珍海錯 膓薰胃腐 厭飫嘔逆 偶値一器野蔬 欣然接味 余笑曰 此眞醫者之言也 趙君曰 每於紅粉隊中 莫辨嫫威 村畦野扉 忽逢荊釵布裙 不覺心目開霽 余曰 此好色者之言也 設如君等言 今此土堦茅茨 導天子兩種眼胃耳 還坐廊廡下 守廟 有道士三人 以三柄扇 三卷紙 三丸淸心元爲幣 道士皆喜 庭前桃子方熟 道士爲摘一盤以饋 衆隷爭趍樹下 披枝亂摘 余呵止莫能禁 道士曰 何必費氣 飽則自止 又謂衆隷曰 任君摘取 莫傷枝 留待明年再到時 道士姓名李鵬 號逍遙館 又稱餐霞道人 廟庭有半枯古松 皇帝甲戌東巡時 有詩畵 並刻置巖間


車制 편집

乘車曰太平車 輪高及肘 三十輻共一轂 棗木團成 鐵片鐵釘 圍遍輪身 上爲圓屋 可容三人 屋以靑布 或綾緞或羽緞爲帳 或垂緗 簾用銀鈕 開閉左右 傅玻瓈爲窓 屋前設橫板 以坐御者 屋後亦坐從者 駕一驢而行 遠道則益馬與騾


載物曰大車 輪高稍巽於太平車 輻爲廿字形 載準八百斤 駕兩馬 八百斤以外 量物加馬 載上以簞爲屋如船篷 坐臥其中 大率駕用六匹 車下懸大鐸 馬項環數百小鈴 郞當警夜 太平車輪轉 大車軸轉 雙輪正圓 故能匀轉而行疾 轅下所駕 必擇壯馬健騾 不用衡軛 爲小木鞍 再以革條套索 互斂轅頭而駕之 餘馬皆以牛革爲鞅韅 繫繩而引之 載重者駕出輪外 高或數丈 引馬多至十餘匹 御者號稱看車的 高坐載上 手執一條長鞭 係兩絛長可二丈 揮絛打中不用力者 中耳中脅 手慣妙中 鞭打之響 震動如雷


獨輪車 自後一人腋轅而推之 當中爲輪 輪之半 旣出輿上 則左右爲箱載物 不得偏重 當輪處爲半皷形 夾輪以隔離之 使輪與物不相礙 腋轅下有短棒雙垂 行則與轅俱擧 止則與輪俱停 所以支吾撑柱 使不傾翻也 沿路賣餠餌菓蓏者 皆用獨輪車 尤便於田中輸糞 嘗見兩村婦 分坐兩箱 各抱一子 載水者左右 各五六桶 載物重且阜 則一人繫繩而曳之 或二人三人 如船之牽纜


大凡車者 出乎天而行于地 用旱之舟而能行之屋也 有國之大用莫如車 故周禮問國君之富 數車以對 車非獨載且乘也 有戎車 役車 水車 砲車 千百其制 而今不可倉卒俱悉 然至於乘車載車 尤係生民先務 不可不急講也 吾嘗與洪湛軒德保 李參奉聖載講車制 車制莫先於同軌 所謂同軌者何 軸之距兩輪之間也 兩輪之間 不違恒式 則萬車一轍 所謂車同軌者是也 若使兩輪之間 恣意濶狹 則路中轍迹 何以入軌 今見沿道千里 日閱萬車 而前車後車 同循一迹 故稱不謀而同者曰一轍 後之視前者曰前轍 城門當轍處凹然成筧 所謂城門之軌者是也 我東未甞無車 而輪未正圓 轍不入軌 是猶無車也 然而人有恒言曰 我東巖邑不可用車 是何言也 國不用車 故道不治耳 車行則道自治 何患乎街巷之狹隘 嶺阨之險峻哉 傳曰 舟車所至 霜露所墜 是稱車之無遠不屆也 中國固有釖閣九折之險 太行羊膓之危 而亦莫不叱馭而過之 是以關陜川蜀江淛閩廣之遠 巨商大賈及絜眷赴官者 車轂相擊 如履門庭 訇訇轟轟 白日常聞雷霆之聲 今此磨天靑石之嶺 獐項馬轉之坂 豈下於我東哉 其巖阻險峻 皆我人之所目擊 亦有廢車而不行者乎 所以中國之貨財殷富 不滯一方 流行貿遷 皆用車之利也 今以近效論之 我使之行 除却百弊 我車我載 直達燕京 何憚而不爲也 嶺南之兒 不識蝦鹽 關東之民 沉樝代醬 西北之人 不辨柹柑 沿海之地 以鮧鰌糞田 而一或至京 一掬一文 又何其貴也 今夫六鎭之麻布 關西之明紬 兩南之楮紙 海西之綿鐵 內浦之魚鹽 俱民生日用而不可闕者也 靑山報恩之間千樹棗 黃州鳳山之間千樹梨 興陽南海之間千樹橘柚 林川韓山千畦苧枲 關東之千筒蠭蜜 爲民生日用 而莫不欲相資而相生也 然而此賤而彼貴 聞名而不見者 何也 職由無力而致之耳 方數千里之國 民萌產業 若是其貧 一言而蔽之曰車不行域中 請問其故 車奚不行 一言而蔽之曰士大夫之過也 平生讀書則曰周禮 聖人之作也 曰輪人 曰輿人 曰車人 曰輈人 然竟不講造之之法如何 行之之術如何 是所謂徒讀 何補於學哉 嗚呼嘻噫 自黃帝造車而稱軒轅氏 經千百載 幾聖人 竭其心思目力手技 而又經幾工倕 又經商鞅 李斯一制度 信縣官之學術 將幾百輩也 其講之熟而行之要 豈徒然哉 誠以利生民之日用 而有國之大器也 今吾日見而可驚可喜者 推此車制而萬事可徵也 亦可以小識千載群聖人之苦心也夫


灌田曰龍尾車 龍骨車 恒升車 玉衡車 救火有虹吸 鶴飮之制 戰車有砲車 衝車 火車 俱載泰西奇器圖 康煕帝所造耕織圖 其文則天工開物 農政全書 有心人可取而細攷焉 則吾東生民之貧瘁欲死 庶幾有瘳耳 今以吾所目見救火之車 略錄其制 將歸諭我東 自北鎭廟 乘月還新廣寧 城外民舍 夕日失火 方纔救熄 路中有三座水車 方欲收去 余令小停 而先問其名 曰水銃車 次閱其制 四輪車上 置一座大木槽 槽中置大銅器 銅器中置兩座銅筒 銅筒中間 立乙頸水銃 水銃爲兩股 通于左右兩筒 兩筒有短脚 而底有暗戶 以銅葉爲扉 令隨水開闔 兩筒之口 有銅盤爲蓋 圓經緊適筒口 盤之正中 串鐵柱架木以壓盤 亦以擧盤 盤之出入升降 隨木架焉 乃灌水銅盆中 數人互踏木架 則筒口銅盤 一陷一湧 大約納水之妙 在於銅盤 銅盤湧齊筒口 則筒底暗戶倐翕自開 以吸外水 銅盤陷入筒裏 則筒底暗戶弸盎自闔 於是筒裏之水澎漲無所歸 乃自銃脚走入乙頸 忿薄上衝而噴之 直射爲十餘仞 橫噀可三四十步 其制肖笙簧 汲水者連注於木槽而已 傍兩車制 頗異此 而尤有曲折 未可造次詳看 然其吸噀之術大同耳


轉磨爲大牙輪二層 以鐵軸串之 立于屋中 設機而旋之 牙輪者如自鳴鍾 齟齬互當也 屋中四隅 亦以兩層置磨盤 盤沿亦爲齟齬 以互當大輪之牙 大輪一旋 八盤爭轉 頃刻之間 麪如積雪 此法肖問時鍾 沿道民家 皆一磑一驢 脫糓者恒用碌碡 亦驢靷以代舂杵


簁麪之法 密室中置三輪 搖車其輪 前兩而後一 車上立四柱 危置兩層大簁 可容數石 上簁注麵 下簁空置 以承上簁 更繹細粉 搖車之前 直架一木 木之一頭攬車 一頭穿出屋外 屋外立一柱 以繫木頭 柱底坎地 置大木板 以承柱根 板底正中 爲枕以泛之 如鼓冶之法 椅坐板上 微動其足 則板之兩頭 互相低昂 板上之柱 不勝搖蕩 於是柱頭橫架 猛加推排 而屋中之車 一前一卻 屋中四壁 十層設架 置器其上 以承飛粉 屋外坐椅者 看書寫字 對客酬談 無所不宜 但聞背後擾戛之響 而不知孰所使然也 盖其動足甚微 而收功甚鉅 我東婦女一簁數斗之輪 則一朝鬢眉皓白 手腕麻軟 其勞逸得失 比諸此法何如也


繅車尤妙 宜可效也 爲大牙輪 如轉磨之法 繅車兩頭 亦爲牙輪齟齬互當 不息自轉 繅車者 大籰之盈數抱者 烹繭於數十步之外 而中間設數十層架 漸次爲高下之勢 每架頭竪鐵片穿孔 僅如針耳 納絲其孔 機動而輪旋 輪旋而籰轉 交牙互齒 不疾不徐 慢慢抽引 不激不濁 任其自然 故無精麁並進之患 繅之出釜入籰之頃 徧歷鐵孔 刊毛落芒 未及入籰 體已燥曬 光潔明潤 不勞灰練 而直入機杼 我東抽繅之法 惟知手汲 不識用車 人之運手 已失天機自然之勢 而疾徐不適 觸激有時 則怒絲驚繭 騰跳騈進 抽積繅板 棼雜無緖 凝乾成塊 旣失光澤 沙壓核纏 且斷且續 除麤理精 口指並勞 其視繅車 功用敏鈍 又何如也 問繭能經夏不蟲之術 曰 微炒則不蛾 溫炕焙乾則不蛾不蟲 雖冬可繅也


沿道日逢喪輿 不一其制 而太質鈍 輿之大 幾如二間屋子 以五色錦緞爲帷帳 雜畵雲物 雉雀亭頂 或爛銀 或結五色絲爲紐 雙轅長幾七八丈 紅漆飾以黃銅 鍍金出色 橫杠前後各五 亦長三四丈 更以短杠 兩頭肩擔 擔夫不下數百人 銘㫌皆紅緞金字書寫 旌竿三丈 黑漆畵金龍 竿下有跗 亦架雙杠 必九人擔之 紅盖一雙 靑盖一雙 黑盖一雙 幡幢五六對 繼之笙簫皷吹 僧徒道流 各具其服 誦唄念呪 以隨輿後 中國萬事莫不簡便 而無一冗費 此最不可曉 非可取法也


戱臺 편집

寺觀及廟堂 對門必有一座戱臺 皆架七梁 或架九梁 高深雄傑 非店舍所比 不若是深廣 難容萬衆凳卓椅丌 凡係坐具 動以千計 丹雘精侈 沿道千里 往往設蘆簞 爲高臺像 樓閣宮殿之狀 而結構之工 更勝瓦甍 或扁以中秋慶賞 或扁以中元佳節 小小村坊無廟堂處 則必趁上元中元設此簟臺 以演諸戱 嘗於古家舖道中 車乘連絡不絶 女子共載 一車不下七八 皆凝粧盛飾 閱數百車 皆村婦之觀小黑山塲戱 日暮罷歸者


市肆 편집

今行千餘里之間 所經市舖若鳳城遼東盛京新民屯小黑山廣寧等處 不無大小奢儉之別 而盛京爲最 皆紋窓繡戶 夾路酒肆 金碧尤盛 而獨恠其金欄綠檻 架出簷外 新經夏潦 丹碧不渝 鳳城乃東盡頭 邊門僻奧 更無進步之地 而不特椅卓簾帷毡毯器什花草 俱是刱覩 其招牌認榜 競侈爭華 卽其觀美 浪費不啻千金 盖不若是則賣買不旺 財神不祐 其所敬財神 多關公像 供卓香火 晨夕叩拜 有過家廟 推此則山海關以內 可以預想矣


小賈之行于道路者 或高聲叫賣 而如賣靑布者 搖手中小鼗 爲人開剃者 彈手中鐵簡 賣油者敲鉢 或有持金鉦竹箆木鐸而行者 周回街坊 不撤敲響 則人家門裏 走出小孩子叫之 未甞見大聲叫賣者 但聞敲響 則已辨其貨物


店舍 편집

店舍庭廣 必不下數百步 不如此 難容車馬人衆 故入門必疾驅一塲 然後始至前堂 其廣濶可知也 廊廡間 椅卓三五十副 廐中石槽長或二三間 廣半間非石槽 則甎築爲槽 如石制 庭中亦列置木槽數十坐 兩頭叉木而支之 器皿專用畵瓷 不見白銅鍮錫等器 雖荒僻去處破敗屋中 其日用飯飡之器 皆金碧彩畵之碗楪 非其尙侈而然也 陶工窰家之事功 本自如此 雖欲用麤瓷惡窰 不可得矣 瓷之破缺者不棄 皆外施鐵釘爲完器 但所未可曉者 釘不透內 而緊含不退 襯粘無痕 其數尺諸色觚鬲 揷花揷翠之壺罇 到處皆有 由此觀之 我東分院諸燔 當不得入市 噫 燔燒之法一不善 而通國之萬事萬物 盡肖其器 遂以成俗 豈不寃哉


橋梁 편집

橋梁 皆虹蜺如城門 大可揚帆 小者亦可以通舠艓 石欄 鐫刻雲物蚣(虫+夏)蛟螭 木欄 亦施丹綠 橋之兩頭入陸處 皆爲八字翼墻以護之 所經萬寶橋 火燒橋 壯元橋 磨刀橋最大


十六日壬辰 晴 與鄭進士 卞主簿 來源 又約乘凉先行 自新廣寧至興隆店五里 雙河堡七里 壯鎭堡五里 常興店五里 三臺子三里 閭陽驛十五里 共四十里 中火 無脊屋始此 自閭陽又行至頭臺子十里 二臺子五里 三臺子五里 四臺子五里 王三舖七里 十三山八里 是日通行八十里 宿十三山 曉發 落月去地數尺 蒼凉完完 桂影扶踈 玉兎銀蟾 如可撫弄 而姮娥氷紈 旖旎映膚 余顧鄭曰 恠事 今日自西而昇 鄭初未覺其月也 隨答曰 每自宿店初發 實難辨東西南北也 諸人皆大笑 少焉 月輪垂墜 正在坤倪 鄭亦大笑 霞光淡蕩 橫抹野樹 忽化作千萬奇峰 扶輿磅礴 龍盤鳳舞 延袤千里 余顧鄭曰 長白山皓然入望 不惟鄭君然之 諸君莫不叫絶 俄而雲霧盡消 日高三竿 天無一點埃壒 忽見遠邨樹木間 透光如積水空明 非烟非霧 不高不低 常護樹根 洞澈如立水中 而其氣漸廣 橫抹遠際 似白似玄 如大玻瓈鏡 五色之外 別有一種光氣 設諭者 每擧江光湖色 而其空洞透映 不足以形似也 村舍車馬 皆倒影寫照 太卜曰 此薊門烟樹也 余曰 薊州距此尙有千里 則烟樹之在此 何也 灣商林景贊曰 薊門雖遠 統稱薊門烟樹 天氣淸朗 無縷風點氛 則遼野千里 常有此氣 雖到薊州 若値風日陰霾 則不可見矣 大抵冬天靜日 氣候溫美 關內外日日常見云 適値閭陽市日 百貨湊集 車馬塡咽 而雕籠中各置一禽 有名梅花兒 有名幺鳳兒 有名梧桐鳥 靑雀兒 畵眉鳥 形形色色 賣鳥者車六 載鳴蟲者車二 啾喞遍市 如入山林 沽喫菊茶一椀 餑餑二塊 逢趙譯明會 入酒肆 方燒酒取露 故移向他肆 則店小二大怒 搶入趙懷中 以頭拄胸 不得轉動 趙不得已笑而還坐 買一盤猪炒 一盤卵炒 二觶酒飽喫而行 望見十三山 無微砂斷麓之爲過脈 忽於大野中 飛落十三堆石峯 縹緲奇拔 如夏天雲頭 有一老者 白首持小竿 竿頭爲環 坐一瓦雀 綵絲繫脚 遊行路中 其馴弄鳥雀多類此 頗困暑思睡 下馬步行 有七八歲童子 頭戴一頂猩紅絲凉帽 身被一領醬色雲紋杭紗袍 足穿貢緞烏靴 跬步娉婷 顔色白雪 眉眼如畵 余故爲欄道而立 兒不驚不怖 至前恭拜 跪地磕頭 余忙手扶抱 最後一老者 遠遠跟來 含笑曰 他是老僕之小孫 老爺愛弄這小孩子 時慚愧老僕何福而致之 余問兒年方幾歲 兒屈指對曰 該有九 問其姓名 對曰 賤姓謝 遂自靴中出小鐵箆畫地曰 孝者 百行之源 壽者 五福之首 俺祖公發願孩兒爲人子止於孝 更呪兒一曰壽 將孝連壽 做了二字 幼名曰孝壽 余不覺驚異 問兒方讀何書 孝壽曰 二書已念過了 方讀學而篇 余問二書是甚題目 曰 大學 中庸 余問已講義麽 曰 二書只念 論語方講 問老爺尊姓 余曰 吾姓朴 孝壽曰 百家源無有 老者看吾愛賞其小孫 滿面癡笑曰 高麗老爺有佛性的長者 合是膝下有幾個鳳雛麟孫 念到這箇都是及人之幼 余曰 吾年紀老大 尙未抱孫 因問貴庚 答曰 虛過了五十八 余給兒手中扇 老者自解腰間鍮鐵連環瑣 連縐紗手巾 並帶火鎌以謝之 問老者家住何處 謝生曰 離此不遠 王三舖是也 余曰 令孫夙慧 不愧王謝家風流 謝生曰 祖系遼絶 安敢望江左風流 行忙遂分手 兒長揖曰 大老爺行李保重 路中常念謝童絶妙 眉目動止 森在眼中 謝生畫地數語 足與談討 而可惜行忙 不得尋其所居


十七日癸巳 晴 朝自十三山至禿老舖十二里 舟渡大凌河十四里 宿大凌河店四里 是日只行三十里 大凌河源出長城外 穿九官臺邊門 經廣寧城東 出斗山 入錦州衛界 至占魚塘 東入于海 護行通官雙林者 朝鮮首通官烏林哺之子也 家在鳳城 雖云護行 而渠則乘太平車 趕後而來 行止非我行所管 帶率有四僕 一姓鄂 專管沿路索飯馬料等事 一姓李臂鷹 專一沿路獵雉 一姓徐 自云與義州府尹徐某同宗 一姓甘 俱稱朝鮮人 皆年方十九歲 眉目可愛 雙林之行眷云 但我東無姓甘者 是可疑也 吾入柵十餘日 未見雙林面目 及渡通遠堡溪水 旣登岸曰水勢可怕 岸上有一胡 衣帽俱鮮麗 與我譯同立 忽作東語曰水怕也 水怕善渡 旣至連山關 問首譯曰 朝日渡水時 狀貌雄偉者 誰也 首譯曰 大大人之兄弟 有好文章 爲觀光來也 雙林曰 四點麽 首譯曰 不是四點 乃是大大人之嫡親三從兄弟 雙林曰 伊兩羽泉的 伊兩羽泉者 漢音一兩五錢也 一兩五錢 爲兩半 東方士族稱兩班 兩半與兩班音似 故雙林以一兩五錢 爲隱語也 四點者 庶字也 東方庶孽之廋辭也 每行 任譯持公費銀四千兩 而五百兩例給護行章京 七百兩給護行通官 爲雇車及盤纏之資 而其實未甞費一錢銀子 自上副廚房 輪餽兩人耳 雙林爲人狡猾 善東語云 前者小黃旗堡中火時 與諸裨譯 共坐閒話 雙林自外入來 諸譯莫不款迎 雙林與副房裨將李聖濟致款 又向來源作話 盖兩人再作此行 故有宿面也 來源謂雙林曰 吾於令監 有慨然者 雙林笑曰 有甚慨然 來源曰 上使道雖小國使臣 卽吾邦之正一品內大臣 皇上亦各別禮接 令監雖大國人 係是朝鮮通官 則於俺們使道 當存軆貌 而每値兩使道遞馬時 卸轎路中 令監輩 停車留待 可也 不此之爲 輒驅車戛過 晏然不動 是甚麽道理 由此章京 亦敢視效令監 尤爲慨然 雙林勃然作色曰 你不知也 大國軆貌 與你國絶異也 大國出敕 則你國議政大臣 與俺們平等作禮 言語相敬 今你刱出軆貌 令我回避耶 趙譯學東 目來源 使勿復爭 來源高聲曰 令監奴子 亦安敢臂鷹 揚揚馳過乎 極爲駭然 復見若此時 吾當拿棍 令監須勿見恠 雙林曰 未曾膲膲了 我若看見時 一頓捧結果了 所謂善東話 太不了了 急則還使官話 公然乾沒七百兩銀子 誠爲可惜 余時擦紙爲鼻針 雙林自解其鼻烟壺曰 欲爲嚔乎 余不受 盖不欲與語 且未曉其法也 雙林向余欲語者數 余益莊竦而坐 雙林因起去 其後聞諸譯語 則雙林以余之不爲接談 無聊而起 大爲慍怒云 且渠父常坐衙門 若致憾於雙林 則出入遊觀之際 必然見阻 諺所謂笑臉不唾 向日冷對雙林 非計也云云 余亦心然之 及是使行先發 余困睡晏起 方罷飯檢裝 而雙林入來 余笑迎曰 令監久未相逢 近日無恙否 雙林大樂 就坐求三等草 又求渠家好柱聯 又求大人所喫眞眞的淸心丸 端午油帖扇 余首肯曰 車重來時 都承應了 余曰 吾長路鞍馬頗苦 願共君一站車 雙林快許曰 公子與俺共載 時道路榮輝 遂同出 雙林虛左坐我 渠自御而行 又招張福坐之右轅 雙林約張福曰 我以朝鮮語問之 你以官話應之 聽兩人酬酢 不覺絶倒 一個東話的三歲兒索飯 似覓栗 一個漢語的 半啞子稱名 常疊艾 可恨無人參見 雙林東話 大不及張福之漢語 語訓處 全不識尊卑 且不能轉節 其謂張福曰 你見吾父主麽 張福曰 出敕時 吾瞧瞧了 大監好鬍子 吾爲步從 連爲勸馬聲 大監滿臉堆笑道 你聲好 不住的連唱 吾不住的唱 大監連道好好 行到郭山 親手掇賜了茶啖 雙林曰 吾父主眼孔裏妖惡 張福大笑道 如拿雉之鷹眼 雙林曰 是也 雙林曰 你入丈否 張福曰 家貧未聘 雙林連道不祥 不祥者 東話傷歎之辭也 雙林曰 義州妓生幾個 張福曰 也有三五十個 雙林曰 多有美的麽 張福曰 奢遮的 道甚麽 也有楊貴妃等物也 有西施等物 有名柳色的 也有羞花惹月的態 有名春雲的 也有停雲斷膓的唱 雙林大笑曰 有如此妓生 而出敕時 何不現身 張福曰 若一看見時 大監們魂飛九霄雲外 手裡自丟了萬兩紋銀子 渡不得這鴨綠江來哩 雙林拍掌胡盧道 吾前頭隨敕時 你能悄悄地引來了 張福掉頭曰 不完了 有人覺時 開頭也 兩人俱大笑 如此問答而行三十里 盖兩人欲試其彼此話頭 而張福不過入柵後 沿路所學 然大勝於雙林平生之所學 始知漢語易於東話也 車三面 以綠毡爲帳而卷之 東西垂緗簾 前面以貢緞爲遮日 車中置舖 葢有東諺劉氏三代錄數卷 非但諺書麁荒 卷本破敗 余使雙林讀之 雙林搖身高聲 而全未屬句 混淪讀去 口棘唇凍 咂出無數衍聲 吾良久聽之 茫然不識爲何語 渠雖終身讀之 似無益矣 路中値使行遞馬 雙林躍下走入舖子裏隱身 使行離發後 徐徐乘車而行 向日來源誚責時 彼雖目下抵賴 盖小屈矣


十八日甲午 晴 曉發大凌河店 至四同碑十二里 雙陽店八里 小凌河十里 小凌河橋二里 松山堡十八里 共五十里 中火 又自松山至杏山堡十八里 十里河店十里 高橋堡八里 共三十六里 是日通行八十六里而宿 行到四同碑邊 路傍有穹碑四笏 而制度相同故名云 其一 萬曆十五年八月二十九日 敕以王盛宗爲遼東前屯遊擊將軍 上印廣運之寶 碑文中虜酋二字 皆琢去之 其二 萬曆十五年十一月四日 敕以王盛宗爲遼東都指揮軆統行事守修金州地方 其三 萬曆二十年九月三日 敕以王平爲遼東遊擊將軍 上印敕命之寶 其四 萬曆二十二年十月十日 敕以王平爲遊擊將軍錦州統轄 上印廣運之寶 王平似是盛宗之子侄 而神宗天子爲其善備虜酋 故降敕嘉奬 則乃磨穹石 以勒其敕諭及告身 以侈觀聳瞻焉耳 盛宗若遼右世將 則壬辰征倭之役 不與 何也 使行先來裨將 每到此碑 書某日某時出關 某日某時過此云 牧馬處處成群 一隊幾千餘匹 皆白色 舟渡小凌河 數千車載米而過 塵土漲天 自海州運入錦州 大風暴起 余先疾馳入舖中小睡 正使追至 爲言槖駝數百頭 載鐵入錦州云 余巧未之見者再矣 河邊居民數百戶 去歲爲蒙古所掠 盡失其妻 撤移數里地 今其路傍頹垣周遭 四壁徒立 沿河上下 設白幕戍守 盖蒙境距河五十里也 數日前蒙古數百騎 猝至河邊 見有守備而遁去云 松杏高塔之間百餘里 雖有村閭市舖 貧儉凋殘 頓無樂業之意 嗚呼 此崇禎庚辰辛巳之際 魚肉之塲也 至今百餘年間 尙未蘇息 足想當時龍爭虎鬪之跡矣 按今皇帝全韻詩註曰 崇德六年八月 明摠兵洪承疇 集援兵十三萬於松山 太宗卽統軍啓行 時適鼻䘐 因行急 䘐益甚 三日方止 諸王貝勒請徐行 諭曰 行軍制勝 利在神速 疾馳六日 抵松山 陳師於松山杏山之間 橫截大路 明摠兵八員 犯前鋒擊敗之 獲其筆架山積粟 濬壕斷松杏路 是夜明諸將 撤七營步兵 近松山城而營 太宗諭諸將曰 今夜敵兵必遁 命護軍鼇拜等 率四騎旗兵前鋒蒙古兵 俱比翼排列 直抵海邊 又命蒙古固山額眞固魯克等 於杏山路設伏遮擊 又命睿郡王往錦州 至塔山大路橫擊之 是夜初更 明摠兵吳三桂等沿海潛遁 相繼追擊 又命巴布海等 截塔山路 又命武英郡王阿濟格 亦往塔山截擊之 又命貝子博洛率兵往桑噶尒寨 截擊之 又命固山額眞譚泰柱 往小凌河 直抵海濱 絶其歸路 又命梅勒章京多濟里 追擊敗兵 又命固山額眞伊拜等 於杏山 四面擊明兵之奔入杏山者 又命蒙古固山額眞思格圖等 追擊逃兵 又命國舅阿什達尒漢等 往視杏山駐營處 如其地未善 卽擇善地移營 翌日 命睿郡王武英郡王圍塔山四臺 以紅衣礟攻克之 明摠兵吳三桂王樸奔入杏山 是日太宗移營 至松山 欲濬壕圍之 其夜摠兵曹變蛟棄寨欲突圍而出者數四 又命內大臣錫翰等及四子部落都尒拜 各率精兵二百五十 伏於高橋及桑噶尒堡 太宗親率軍 至高橋東 令貝勒多鐸設伏 吳三桂王樸敗奔至高橋 伏兵四起 僅以身免 是役也 殺明兵五萬三千七百 獲馬七千四百 駝六十 甲胄九千三百 自杏山南至塔山 赴海死者甚衆 漂蕩如鴈鶩 淸軍誤傷者 只八人 餘無挫䘐云 嗚呼 此所稱松杏之戰也 覺羅 關外之自成 自成 關內之覺羅 明雖欲不亡 得乎 當時以十三萬之衆 爲覺羅數千所圍 指顧之間 如摧枯拉朽 如洪承疇 吳三桂 智略雄猛 天下無敵 而一得當覺羅 則魂飛魄散 所將十三萬 如草菅漚泡 到此地頭 不得不歸之氣數而已 嘗見麟坪大君所著松溪集 淸兵之進圍松山也 我孝宗大王在藩邸時 被質 駐淸陣中幕次 纔移他所 而寧遠摠兵吳三桂率所部萬騎 潰圍馳出 幕次初設之地 乃其奔衝之路 此豈非王靈所在 天地同力之明驗乎 夕宿高橋堡 此往歲使行失銀處也 地方官因此革職 而附近站舖 有刑死者 故甲軍竟夜巡警 而嚴防我人 無異盜賊 聞下處庫子言 則其視東人 有若仇讐 到處閉門不接曰 高麗 高麗怖殺了居停主人 一千兩銀子 怎賞得四五個人命 吾們的固多歹人 儞行中那無奸細 其走藏避匿 無異蒙古云 余詢之譯官曰 向於丙申告訃行時 回還到此站 失公費銀一千兩 使臣議謂 此銀乃公貨 苟無明白用處 則照數還納 乃國法也 今旣公然見失 又將何辭還報乎 其見失 人孰信之 其準納 人孰當之 於是呈文于所在地方官 則轉報中後所參將 中後所轉報錦州衛 錦州轉報山海關 守備數日之間 轉報禮部 而皇帝批下 不一日而至 敕以所在地方 以官銀備償該使所失 該地方不能常時着意巡緝 致有遠人負屈鳴寃 俱革職聽勘店主及切隣可疑人 俱捕治 死者四五人 行使未及到瀋陽 而皇旨已下 其擧行之神速如此 是後高橋堡人之仇視我人 無足恠也 大抵義州刷驅輩 太半歹人 專以燕行資生 年年赴行 如履門庭 灣府所以給資者 不過人給六十卷白紙 百餘刷驅 除非沿道偸窃 無以往返 自渡江以後 不洗面不裹巾 頭髮鬅鬆 塵汗相凝 櫛風沐雨 衣笠破壞 非鬼非人(鬼+監)魀可笑 此輩中有十五歲童子 已三次出入 初至九連城 頗愛其姸好 未到半程 烈日焦面 緇塵銹肌 只有兩孔白眼 單袴弊落 兩臀全露 此童如此 則他又無足道也 全沒羞耻 公行剽掠 每夕入店 百計穿窬 故店主所以防警之術 亦無所不至 去年冬至使行時 有一灣賈 潛越銀貨 爲刷驅所殺 兩馬皆縱鞚還渡 各入其家 則以馬爲驗 乃得抵法云 其凶險若此 今此失銀 安知非此輩所爲乎 此猶細事 萬一有丙子之患 則龍鐵以西 非我有也 守邊者 亦不可以不知 是夜大風 達宵掀天


十九日乙未 晴 曉發高橋堡 至塔山十二里 朱獅河五里 罩羅山店五里 二臺子三里 連山驛七里 共三十二里 中火 又自連山驛至五里河子五里 老和尙臺五里 雙樹舖五里 乾柴嶺五里 茶棚菴五里 寧遠衛五里 共三十里 是日通行六十二里 宿寧遠城外 昨與副使書狀 約曉至塔山觀日出 皆晩發 旣至塔山 日高三竿矣 東南大海連天 數萬商船 爲夜風所驅 入倚小島 方一時擧帆而去 泛若鳧鴈 永寧寺 崇禎間祖大壽所刱云 佛寺關廟 於遼東 初見其壯麗 略有所記 其後沿道雖有大小之異 而其制度則大同 不惟不可殫記 亦頗倦於觀翫 不復歷覽焉 路傍有十數丈高峯 名嘔血臺 世傳淸太宗登此峯 俯瞰寧遠城中 爲明巡撫袁崇煥所敗 嘔血而殂 故稱之 寧遠城中大街上 對立祖家牌樓 兩樓之間 俱數百步 兩樓皆三門 每柱前坐數丈石獅子 一祖大樂牌樓 一祖大壽牌樓 高皆六七丈 而大壽樓高小巽 皆以白石之瑩澤如玉理者 層層架起 榱桷樑椽 甍簷窓楹 不資寸木 大樂樓以五色文石 架起兩樓 締起之功 鏤刻之工 殆非人力之所能 大樂樓列書三代誥贈 曾祖祖鎭 祖祖仁 父祖承敎 前面書元勳初錫 後面書登壇峻烈 最上層書玉音刻柱聯曰 松檟如初慶 善培于四世 琳琅有赫賁 永譽于千秋 後面柱聯曰 桓赳興歌國 倚干城之重 絲綸錫寵朝 隆銘鼎之褒 大壽樓又列書四代誥贈 曾祖及祖與大樂同父承訓 我國於萬曆壬辰被倭寇時 承訓以遼東副摠兵 領三千騎 最先赴援者也 上層書廓淸之烈 下層書四代元戎 其前後柱聯及所鏤禽獸兵馬戰鬪之狀 皆陽刻柱聯 忙未之記 祖家 遼薊世將也 崇禎二年十一月 虜兵薄皇城 十二月 督師袁崇煥 率祖大壽 何可剛入援 所過諸城 留兵守之 帝聞其至甚喜 令盡統援軍 淸人設間 使其將高鴻中 於所獲兩明太監前 故作耳語曰 今日掇兵 意者袁巡撫 有密約 頃見二人 來見汗語 良久而去 楊太監佯臥竊聽之 旋縱之歸 遂以告于帝 帝遂下崇煥於獄 大壽大驚 與可剛 擁衆東走 毁山海關出 後錦州松山之戰 祖大樂 祖大成 祖大明 皆被擒 大壽守大凌河城 被圍糧盡 擧城降 今其牌樓崢嶸 而隴西之家聲隤矣 徒爲後人之嗤點 有何益哉 大壽城內所居稱文防 城外所居稱武堂 今爲別人所占 而西邊數仞墻 開一小角門 門墻制作 頗似牌樓之奇巧 墻內猶存數楹精舍 土人至今指謂大壽暇日讀書之堂云 是夜大雷雨達曉


二十日丙申 朝晴晩雨 曉發寧遠 至靑墩臺七里 曹庄驛六里 七里坡七里 五里橋五里 沙河所五里 共三十里 中火沙河所 卽中右所也 中火後暴炎釀雨 至乾溝臺三里大雨 冐雨行烟臺河五里 半拉店五里 望河店二里 曲尺河五里 三里橋七里 東關驛三里 共三十里 是日通行六十里 靑墩臺 觀日出所也 副使 書狀 將於鷄鳴先發 爲觀日 伻要同行 而余辭以穩睡晩發 盖觀日出 亦有數存 余嘗東遊海上 叢石亭觀日 甕遷觀日 石門觀日 俱未得意 或晩到 日已離海 或竟夜不寐 早至觀所 竟爲雲霧晦翳 大抵日出時 天無一點雲氣 則似若善觀 而此最無味 只是一團赤銅盤出自海中來 有何可觀 日 君象也 其贊堯曰 望之如雲 就之如日 故日之未暾 必有許多雲氣湊集外辦 若將前導 若將後殿 若將儀衛 如千乘萬騎 陪扈衛擁 羽毛斿旆 龍蛇震蕩 然後始爲壯觀 若要許多雲氣 則乃反晦冥鄣蔽 無復可觀 盖曉夜純陰之氣 爲太陽所激射 於是巖岫出雲 川澤出霧 各相照應 方暾未暾之時 如怨如愁 沉霾無光 余於叢石觀日 有詩曰 行旅夜半相叫譍 遠鷄其鳴鳴未應 遠鷄先鳴是何處 只在意中微如蠅 村裏一犬吠仍靜 靜極寒生心兢兢 是時有聲若耳鳴 纔欲審聽簷鷄仍 此去叢石只十里 正臨滄溟觀日昇 天水澒洞無兆眹 洪濤打岸霹靂興 常疑黑風倒海來 連根拔山萬石崩 無恠鯨鯤鬪出陸 不虞海運値摶鵬 但愁此夜久未曙 從今混沌誰復徵 無乃玄冥劇用武 九幽早閉虞淵氷 恐是乾軸旋斡久 遂傾西北隳環絙 三足之烏太迅飛 誰呪一足繫之繩 海若衣帶玄滴滴 水妃鬢鬟寒凌凌 巨魚放蕩行如馬 紅鬐翠鬣何鬅鬙 天造草昧誰參看 大叫發狂欲點燈 攙搶擁彗火垂角 禿樹啼鶹尤可憎 斯須水面若小癤 誤觸龍爪毒可(疒+滕)其色漸大通萬里 波上邃暈如雉膺 天地茫茫始有界 以朱畫一爲二層 梅澀新醒大染局 千純濕色縠與綾 作炭誰伐珊瑚樹 繼以扶桑益熾蒸 炎帝呵噓口應喎 祝融揮扇疲右肱 鰕鬚最長最易爇 蠣房逾固逾自 寸雲片霧盡東輳 呈祥獻瑞各效能 紫宸未朝方委裘 陳扆設黼仍虛凭 纖月猶賓太白前 頗能爭長辥與滕 赤氣漸淡方五色 遠處波頭先自澄 海上百恠皆遁藏 獨留羲和將驂乘 圓來六萬四千年 今朝改規或四楞 萬丈海深誰汲引 始信天有階可陞 鄧林秋實丹一顆 東公綵毬蹙半登 夸父殿來喘不定 六龍前導頗誇矜 天際黯慘忽顰蹙 努力推轂氣欲增 團未如輪長如瓮 出沒若聞聲砯砯 萬物咸覩如昨日 有誰雙擎一躍騰 盖日出千變萬化 人人所見各不同 而亦不必臨海觀之 余於遼野 日觀日出 天晴無雲則日輪不甚大 一旬之間 日日不同矣 副三房 今日亦以雲陰未見云 午後暴熱 大雨滂沱 油衣蒸鬱 肚裏飽滿 似飮暑矣 臨臥時 磨大蒜頭 燒酒和服 腹始平穩睡 達曉大雨


二十一日丁酉 乍雨乍晴 阻河漲 留東關驛 聞隣舍有登州客李先生者 善推數 且使人要觀朝鮮人云 故飯後往尋焉 推命之術 爲太乙數云 余問此紫微斗數否 李生曰 所謂紫微 小數也 太乙一星 在紫微宮 屬天一生水 故曰太乙 乙者 一也 水爲造化之根 六壬 亦水也 遁甲 亦太乙也 吳越春秋等書 多著明驗 六十四卦 都不出此書 爲將者 不通六壬遁甲 則不識奇變云 余性不喜觀相推命 故平生未曉其法 且其所稱六壬遁甲 言涉妄誕 故不言四柱 盖其人亦欲誇衒其術 要售厚幣 而察余氣色 頗有冷淡 亦不復言也 對炕有一老者 掛鏡抄書 余移向其前 觀其所抄 皆近世詩話也 老者弛鏡停筆曰 尊客遠臨 沿道奚囊必富 願留一二佳句 所抄筆法雖拙 而詩話略有妙語 老者亦韶雅可喜 而所居供玩精灑 余遂上炕而坐 各通姓名 老者亦登州人也 姓祝而忘其名 問我國婦人髻服之制 余曰 皆倣中華上古 祝稱好好 余問貴鄕女服如何 祝曰 大同 俗女子出嫁時 有髻無笄 無論貧富 民婦無冠 惟命婦有冠 各隨夫職 簪釵有品 如頂帽之制 雙鳳釵爲頂品 而亦有飛鳳立鳳坐鳳戢鳳之別 以至翡翠簪 俱有品職 處子穿襖裙 已嫁則穿衫大袖長裙飄帶 余曰 登州距此幾里 緣何到此 祝曰 登州古齊境 所謂負海之國 旱路距皇京一千五百里 今俺們舟往金州 買綿花住此 其所抄 有羅洪先吉水人 明嘉靖己丑科壯元 周延儒直隷人 萬曆癸丑科壯元 魏藻德通州人 崇禎庚辰科壯元 延儒大壞明室 藻德降賊被殺 而羅從祀孔子 二十年 學道之功 纔於胷中忘去壯元二字云 又列近世儒林曰 陸稼書先生 謚淸獻 從祀文廟 湯荊峴先生 諱斌 謚文正 字孔伯 號潛庵 從祀文廟 李榕村先生 光地云云 魏象樞皆稱大儒 徐蟾圃諱乾學云云 祝老又停話忙抄 傍有五卷冊 列書古人生年月日時 夏禹氏 項羽 張良 英布 關聖 俱有四柱 余借得數葉紙 同硯略錄 時所謂推數者 不在炕裏 余方抄錄百餘 而李也自外入來 見之大怒 奪而裂之曰 漏泄天機 余大笑而起 遂還寓 手中猶餘半紙 王舒公辛酉十一月十一日辰時生 富鄭公甲辰正月二十日巳時生 蘇子容庚申二月二十二日巳時生 王正仲癸亥正月十一日申時生 韓莊敏己未七月初九日寅時生 蔡京丁亥壬寅壬辰辛亥生 曾布乙亥丁亥辛亥己亥生 韓莊敏王正仲不知是何代人 而要之皆貴人也 李也所謂漏泄天機 陋甚陋甚矣 午後雨乍晴 閒玩入一舖 中庭斑竹 欄干茶蘼 架下立一丈太湖石 石色正綠 石後有丈餘芭蕉 雨餘物色 倍新欄邊 獨有一人倚坐卓上 筆硯俱佳 余就坐 書問姓名 搖手不答 卽起出門而去 余意謂其非主人也 爲玩太湖石 未卽出 其人携一少年含笑而來 少年揖余 就坐忙書一紙滿洲字 余言不通 兩人皆笑 盖主人不識一字 忙邀對舖少年而來 少年雖善滿書 不識漢字 遂略以言語酬酢 而彼此糊塗聽瑩 眞所謂不聾而聾 不瞽而瞽 不啞而啞矣 三人鼎坐 集天下之癈疾 而互以大笑彌縫 方少年之書滿字也 主人曰 有朋自遠方來 不亦樂乎 余曰 吾不會滿字 少年曰 學而時習之 不亦說乎 余曰 君輩能誦論語 何爲不識字 主人曰 人不知而不慍 不亦君子乎 余試書其所誦三章以示之 則俱瞪目直視 茫然不辨爲何語也 旣而大雨暴霔 傍無他喧 政合穩譚 而兩人者旣不識一字 余又官話極疎 無可奈何 尺地阻雨 躁菀無聊 少年起去 少選冐大雨 手持一籃蘋果 一盤卵炒 一甌水卵而來 甌七圍 肉厚一寸 高三四寸 上銹綠琉璃 兩頰爲饕餮 口含大環 正合盥盆 而重不可遠致 問其價 爲一鈔 一鈔爲一百六十三分 爲銀不過三錢矣 象三言此在皇京 不過售銀二錢 而肉重難輸 明知其出境爲希寶 而無可奈何云矣 夕日雨快霽 又至一舖 亦有三個登州客商 爲榨綿繅繭船 往金州 蓋州 牛家庄距登州 水程二百餘里 對岸一帆 風來往云 三人俱略解書字 而但剽悍全不識禮義 頗加陵謔 故卽還


二十二日戊戌 晴 自東關驛至二臺子五里 六渡河橋十一里 中後所二里 共十八里 中火 自中後所至一臺子五里 二臺子三里 三臺子四里 沙河店八里 葉家墳七里 口魚河屯三里 魚河橋一里 石橋河九里 前屯衛六里 共四十八里 宿前屯衛 是日通行六十六里 舟渡中後所河 舊有城中毁 今方修築 市舖閭井 亞於瀋陽 有關帝廟 壯麗勝於遼東 甚有靈驗 一行皆奠幣叩頭 抽籤視吉凶 昌大奠一顆甛蓏 無數磕頭 又自啖其蓏於塑像前 未知默禱者何等 而可謂所持者狹 而所欲者奢矣 門內響墻所畵靑獅可觀 似倣甘露寺 吳道子所畵 而東坡所贊 威見齒 喜見尾 可謂善形容矣 我國所着毳帽 皆出此中 共有三舖 一舖爲三五十間 舖中所造工人 不下百人 灣商已充斥其中 爲約帽 回還時輸去也 造帽之法甚易 有羊毛則吾可爲之 而我東不畜羊 民生終歲不識肉味 一域男女不下數百萬口 人着一帽 然後爲禦冬之資 計冬至使行 黃曆賫咨所帶銀貨 不下十萬兩 通計十年 則爲百萬兩 帽爲一人三冬之資 春後弊落則棄之耳 以千年不壞之銀 易三冬弊棄之帽 以採山有限之物 輸一往不返之地 何其不思之甚也 造帽者 皆脫衣工作 手若風雨 我東銀貨 半消此舖 則舖人各定主顧 灣商之來 必大治酒食以接云 路中有道士三人 結伴行丐 周歷市廛 一人頭戴烏紗畵雲方冠 身被一領玉色縐紗濶袖長袍 下繫綠杭羅裳 腰束紅錦飄帶 足穿赤色飛雲方履 背負一口斬魔古釖 手持竹簡子 面皮白淨三角 鬚踈眉目 一人頭上雙角結子紅繪總角 身穿窄袖綠緞襖子 肩披薜荔 兩腿上繫虎皮 腰束紅緞廣帶 足穿靑鞋 背負錦軸五嶽圖 腰佩金胡盧 手捧道書一匣 顔色白晢媚嫵 一人卷髮披肩 以金環箍頭 身披黑貢緞濶袖長衫 跣足而行 手持紅胡盧 赤面環眼 口中念呪 觀市人氣色 皆帶厭苦之意 至石橋河 河水大漲 不見涘岸 水不甚深 而頗悍急 皆言及今不渡 則水當益出云 遂入正使轎中同濟 旣至彼岸 見乘馬浮河者 皆仰天 面色靑黃 書狀裨將趙時學 墮水幾死驚極 灣商有溺其銀帒者 臨河呼母而哭云 前屯衛市中設場戱 臨罷 村婦數百 皆老婆 猶能盛粧 方罷去 演劇者 蟒袍 象笏 皮笠 椶笠 藤笠 鬉笠 絲笠 紗帽 幞頭之屬 宛然我國風俗道袍 或有紫色 而方領黑緣 此似古唐制也 嗚呼 神州之陸沉 百有餘年 而衣冠之制猶存 彷彿於俳優戱劇之間 天若有意於斯焉 戱臺皆書如是觀三字 亦可以見其微意所寓耳 有一知縣過去 大扇書正堂者一雙 紅盖一對 黑盖一對 紅繖一柄 旗二雙 竹棍一雙 皮鞭一雙 知縣乘轎 隨後佩弓矢者 五六騎


二十三日己亥 小雨卽晴 是日處暑 自前屯衛朝發 至王家臺十里 王濟溝五里 高嶺驛五里 松嶺溝五里 小松嶺四里 中前所十里 共三十九里 中火 自中前所至大石橋七里 兩水湖三里 老君店二里 王家店三里 望夫石十里 二里店八里 山海關二里 入關行三里 至深河舟渡 紅花舖七里 共四十七里 是日通行八十六里 宿紅花舖 沿道墳墓 必繚以墻垣 周數百步 植以松柏楊柳 列行必整排 墓前皆有華表而象設者 皆前朝貴人之墓也 門或三或爲牌樓 制雖不及祖家之樓 亦多宏侈者 門前爲石橋 虹空有欄 如寧遠西門外 祖大壽先塋 沙河店葉家墳 最其雄侈者也 有女子三個 皆騎駿馬 爲馬上才 其中十三歲女子 尤蹻捷善馳 皆頭戴草笠 其左右七步 倒掛尸掛等法 如飄雪舞蝶 漢女無以資生 非行乞則類爲此等云 原上擺著一坐軍陣 四角上各揷一旗 無釖戟戈矛之屬 每人前置箭筒 大如簁輪 皆滿揷數百箭 陣圖正方 騎兵皆下馬 散處陣外 余下馬一匝 只兩兩排立 無中權旗鼓 又無設幕 或云盛京將軍 明日巡操 或云盛京兵部侍郞遞還 午站當到 故中前所參將 迎候於此 參將姑不來 故爲散陣方聚汛地云 野池紅蓮盛開 立馬一賞 至王家站 山上長城 遙遙入望 與副使書狀及卞主簿 鄭進士 李傔鶴齡 偕往姜女廟 又歷上關外將臺 遂入山海關 暮抵紅花舖 夜微有感氣 失睡


姜女廟記 편집

姜女姓許氏 名孟姜 陝西同官人也 嫁范七郞 秦將軍蒙恬築長城 范郞隷役 死於六螺山下 夢感其妻 孟姜手製衣 獨行千里 探其存沒 歷憩于此 望長安而泣 因化爲石 或曰 孟姜聞其夫死 獨行收骨 負而入海 數日有石出于海中 潮至不沒 庭中有三碑 所記各異 而語多荒誕 廟爲塑像 左右列童男童女 皇帝置行宮 去歲行瀋陽時 所歷行宮 皆重修 故金碧所在炫耀 廟有文文山手題柱聯 望夫石刻皇帝舊題詩 石傍有振衣亭 唐王建望夫石詩 非咏此石 而地誌望夫石一在武昌 一在太平 亦未知王建所咏 端在何地也 且秦時未甞稱陝 姜者 齊女之稱 則謂許氏 陝西同官人 尤爲非是 自行宮堦上 至姜女廟 繚以石欄 芳流遼海 今皇帝筆也


將臺記 편집

不見萬里長城 不識中國之大 不見山海關 不識中國之制度 不見關外將臺 不識將帥之威尊矣 未及山海關一里 東向有一座方城 高十餘丈 周數百步 一面皆七堞 堞下爲圭竇 可藏數十人 圭竇共二十四 城之下體 又穿四圭竇 以藏兵器 下爲隧道 以通長城之內 譯輩皆稱漢所築 非也 或稱吳王臺 吳三桂守關時 從地道 不時登此臺 出號砲 則關內數萬兵 一時吶喊 聲動天地 關外諸墩戍兵 皆響應 數時間 號令遍千里矣 與一行諸人 憑堞縱目 長城北走 滄溟南盈 東臨大野 西瞰關裏 周覽之雄 無如此臺 關裏數萬戶街市樓臺 歷歷如觀掌紋 無所隱蔽 海上一峯 尖秀揷霄者 昌黎縣文筆峯也 眺望良久 欲下而無敢先下者 甎級岌嶪 俯視莫不戰掉 下隷扶擁 無回旋之地 勢甚良貝 余從西級下立於地 仰視臺上諸人 皆兢兢莫知所爲 蓋上臺時 拾級而登 故不知其危 欲還下 則一擧目而臨不測 所以生眩 其崇在目也 仕宦者 亦若是也 方其推遷也 一階半級 恐後於人 或擠排爭先 及致身崇高 懾心孤危 進無一步 退有千仞 望絶攀援 欲下不能 千古皆然


山海關記 편집

山海關 古楡關 王應麟地理通釋云 虞之下陽 趙之上黨 魏之安邑 燕之楡關 吳之西陵 蜀之漢樂 地有所必據 城有所必守 皇明洪武十七年 大將軍徐達 移楡關於此 築五重城 名之曰山海關 太行山北走爲醫巫閭山 舜封十二山 以醫巫閭 爲幽州之鎭 橫障東北 爲戎夏之界 至關而大斷 爲平地 前臨遼野 右挾滄海 禹貢所稱挾右碣石 是也 長城從醫巫閭山 委蛇而下 至角山寺 峯巒皆有墩臺 入平地而置關 緣長城行十五里 南入于海 鎔鐵爲址而城焉 上置三簷大樓 曰望海亭 皆徐中山所築也 初關爲甕城而無樓 甕城穿南北東爲門 鐵關扉 虹楣 刻威鎭華夷 第二關 爲四層敵樓 虹楣 刻山海關 第三關 爲三簷樓 立扁曰天下第一關 三使皆去蓋 文武成班 如入瀋陽時 稅官及守備 坐關內翼廊 點閱人馬 照準鳳城淸單 大凡中國商旅 亦皆簿錄姓名居住物貨名數 詰姦防僞 極爲嚴肅 守備皆滿人 打紅傘蕉扇 前列 軍卒百餘佩劒 十字街爲城 四面爲虹門 上有三簷樓 扁曰祥靄榑桑 雍正帝筆也 帥府門外 坐石獅二 高各數丈 閭舍市井 勝於盛京 車馬最盛 士女尤爲都冶 其繁華富麗 沿道莫比 蓋此爲天下雄關 而關以西 漸近皇都故也 自鳳城千餘里之間 曰堡曰屯曰所曰驛 日經數城 而今驗之長城 其設施建置 莫不效法於此關 然皆兒孫耳 嗚呼 蒙恬築長城以防胡 而亡秦之胡 養於蕭墻之內 中山設此關以備胡 而吳三桂開關迎入之不暇也 當天下無事之日 徒爲商旅之譏征 則吾於關亦奚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