어제인숙원빈행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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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淑元嬪行狀 己亥

嬪姓洪氏知申事國榮之妹也鼻祖之慶仕麗朝為

國學直學後三世皆掌詞命入我朝冠冕蟬聯至諱

履祥官大司憲贈領議政號幕堂以文學行義見稱

遂為吾東茂族是為嬪八代祖也孫柱元尚 昭敬

大王大主封永安尉號無何堂諡文懿其子萬衡官

弘文校理清名著于士林外祖知菴處士李維右議

政䎘之孫觀察使晚堅之子文正公縡從父弟也以

道學聞嬪以 英考丙戌五月二十七日午時生于

西部西江坊新井里近水亭予嗣位之二年戊戌六

月膺揀選備禮發冊遣使持節就別宮封為元嬪越

三日乙卯行嘉禮于昌德宮之正殿乙亥五月初七

日庚寅逝于昌德宮之養心閣壽厪十四有司議諡

曰仁淑宮號孝徽園號仁明將以七月初三日乙酉

葬于東部溫水洞亥坐巳向之原嗚呼嬪之未生也

母夫人嘗夢于西湖之第人謂日中蟾蜍墜下奉而

授夫人夫人受而視之卽一顆大珠也納之口而吞

之後數年而有娠夢輒見瑞氣又夢駕臨西湖第內

樓上以紅錦緞自樓門卷而下之夫人立以兩手受

之臨娩異香滿室久而不散及誕美而且秀出於凡

兒又三日不啼人皆異之自孩提時未嘗有久啼懊

惱之事三歲長者有所與必跪受以兩手四歲隨往

外氏家諸從之子若在傍則未嘗脫着衣服諸兒輩

愛而隨之則或慮肌膚之露見不肯如溷母夫人恐

其生病亟携而還自勝裙時必緊束之不見其暫緩

或得果苽先問長者以何者為佳必供其佳者於長

者自取其劣者而啖之家有年紀相若之侄兒長者

為其男子偏視貴重之意而嬪極其相愛少無猜惡

之心雖微物必分食之彼又或奪之食亦未嘗相競

但笑之而已母夫人頻病嬪時尚沖年廢寢食焦憂

如成人茶飲之屬婢軰未及供焉則必躬檢而煖進

之長者未嘗有大呵責自能小心敬謹至親雖非自

幼同長者必親愛之母夫人或少出則衣服必為之

趁時整備而奉之此皆嬪十歲前事也嬪初膺揀選

動容折旋無不中度宮中人見者不知為誰家處子

而自下轎時爭先慕悅而趨附之隨而相語曰異哉

異哉誰家處子如是夙就乎填咽環擁辟之不散老

宮人以為自是時人情已可見云至再揀日 慈殿 患候添加不得 臨殿御寢所扶宫人坐隔簾而見

之及見嬪容儀整暇德性溫粹不覺捲簾而近前撫

愛之及還第家人上下舉皆奔遑嬪晏然若不知也

三揀前日夕奴僕皆告辭而亦不之省家人意謂未

諳不復還私第矣已而在母夫人傍而言曰貞洞大

家祠宇安得更拜以此推之非不知也器量沈深若

不可測而然也宫中古事三揀禮畢後宮人左右環

侍加盛粧備禮服又詰以難對之語作為覘驗之端

探試百方雖嫻於宮制者鮮不失措嬪終不露辭色

亦不自矜尊左右莫得以窺其際 慈殿 慈宮大

加稱道及向 殿官拜禮訖又 命賜飯饌溫雅閒

靚不見羞澁之色進退周旋但有敬慎之容是日儀

節甚繁而輒皆鑿鑿中禮老官人以為罕見云及就

别宫本家婢奚皆不得使令所與處者惟宮人而已

宮人輩謂當齟齬難親及其給使也雖不與之語而

接遇之際恩愛甚摯時甚熱曉漏纔撤必盥漱整容

終日端坐不見其疲倚時侍御以為始至而然矣至

于臨終毫釐無差在别宫接私親也别席端坐罕接

言語而克自謙畏情禮俱至逮入闕御下有度而謙

恭自持見老宫人雖病不卧卧必起坐雖年幼宫奚

未嘗待以褻慢之容然已有所執而固是也則老宮

人雖百般强請未或屈意從之語至煩聒則輒斂容

不為之答老宮人不覺惶汗而退近者宮中綱紀乖

亂舊法掃地者久矣自嬪入闕未嘗頻與宮人語自

有觀感而化者數月之內轉相傳道戒以莫或見過

於嬪教化大行嬪善處嫌疑之際凡屬貳尊之事壓

尊之地雖不見於色辭而小心翼翼如執玉奉盈古

人所謂涉春水蹈虎尾未足瑜其憂懼之容嬪嘗以

此雖不言心常隐痛于中鮮或開顏笑語 慈宮每

揮淚道予嬪性本謙挹而又以此等事為大戒宮中

日用大小事未嘗自專自昨夏飲食衣服之節 慈

殿使嬪預典之嬪絕意不欲當之 慈宫多般勸諭

嬪雖不敢以言語强辭而終亦不經意予時或以内

務有所指揮或繁絮猝難領會而嬪不更請其故予

以為不知試令任之則所舉行無不當焉予怪之問

諸老宮人以為中饋之事終不自居而上所言者雖

許多難知之事一不聽瑩但以上意傳及宮人云云

嬪意盖以 慈殿 慈宮之命雖不敢辭避亦不欲

專之而予有言則但欲承聞傳及而己也嬪常端坐

一室自晝至夜未嘗離坐大廈廣室視之蔑如也不 但不出門楹之外亦未嘗無事而移座席老宫人悶

之懇請其暫為行步嬪如不聞益端拱危坐而己

慈宫亦以氣不發舒屢為嬪言之則或於房內行數

步而止 慈宫始知嬪天性然也謂予小子曰余為

嬪或始至羞澁而然周歲如一日雖分寸之間未嘗

見其小異但齊遫畏慎之意日加一日苟非生知之

姿安有是也以至僕御之賤亦莫不傳誦稱道以為

初見云予入內則輒避席而不肯併坐雖强之終不

聽予亦敬彈之雖夜必整冠束帶而後入入內亦罕

日或一往或再往不但相對如賓之義誠以奇嬪特

異有所畏惜而然也予或忽擾至夜深未入而嬪未

嘗解衣帶明燭經宵困甚則但端坐假寢予近始知

之如不暇入則必使中官告以不入來之故然後始

就寢云嬪事 慈殿 慈宫至孝以腫病長時呻吟

予恐觸風添傷使之調治則嬪以不得問 寢為憂

至形於色寢食亦廢老宫人反以此為慮告予以不

可挽止之故 慈宫丁奉朝賀憂時嬪頷下又生大

腫症勢甚危 慈官以有俗忌勿使來謁嬪以此時

不得承候大加勞心若將添谻予不得已使之往候

慈官大加悶慮為之抑哀諭以將息之道然猶逐日

不廢問候之禮嬪自兒時素無疾恙昨冬以後腫症

乖常幾乎無月不作濱危而破腫既蘓而復痛竟至

于今恠哉腫時核甚大人所不堪而嬪終不以腫處

見于予亦未嘗以跛倚呻楚之容見之於人及 慈

宫往見之嬪起迎拜跪無異不病之時 慈宫大奇

之自去月晦病勢轉篤以至初六日夜猶危坐整襟

予入則必起立拱手七日曉間疾亟予蒼黄入見則

嬪端拱扶坐微視之有不自安之色予問曰痛否嬪

對曰唯聲已而絕至奄逝少無動容以是不知其垂

盡猶令試鍼鳴呼此豈凡人所能為者哉又於前一

日夜嬪請母夫人卧於側譫語中以為自天邀我而

十人下來可速往云母夫人小睡未及聞宮人及乳

母聞而傳之其亦異哉前月 慈宫以宫婢之不足

賜老宫人宮制老宮人之飯供率下宫婢當之其日

夕嬪召宮婢問饋飯多少對以盛設嬪戒曰待人在

於誠勤不在於外具况汝輩貧無所出今日雖盛設

是豈長久之道乎云以嬪畏慎之性言不出口則此

亦宜若不言而其宮婢即嬪自本家率入者故戒飭

如此而他侍婢皆不得聞云嬪每以選入宮中不得

待親側為恨對飯必虛啼左右請其故曰不得侍膝 下有生何益無寧不知之為愈言訖而淚無日不如

此見母夫人則晝夜不離側不忍暫捨至若宮中事

不以一言半辭及之嬪之兄國榮宿衛在禁中予頻

使之入見不但國榮以嚴謹自持嬪亦寒喧外未嘗

或到內言也嬪於紛華之事奢侈之物初不注目亦

無畱心官人輩以金银珠貝之玩文縀錦繡之屬強

請一寓眼泊然若不見而亦未嘗故作斥絕之意嬪

於事理之不是處雖不言亦不忍見之以至作物器

用不欲傾倚逼反又於所處之室座右虗無物焉予

悶其太澹然使宮人列置粧奩之具嬪不之顧也予

知其不可勸而從其意嬪性甚勤夜分始寢未明而

起日以為常嘗以無非無儀為主宰未嘗以言行誇

於人雖於宮人之中阿諛者惡之鯁直者愛之或有

見嬪德行而不覺贊揚之則嬪於眉睫之間輙示不

概之色自後人皆心服而不敢以口譽陳於前又聞

有人獻以物而求媚者嬪雖不面斥更不與之接語

是以莫不讋服嬪有乳母遇之甚厚而若見其非理

之事必痛責之好節儉凡於衣服必取儉素亦不為

崖異而違宫制於飲食亦然腴膩之物初不近口掌

廚者不敢以邪味進予一日適入內見文字中有尊

閣處歸謂嬪曰云云後於此等文字甚尊敬而若見

有委地者心手自洗滌之 廟殿薦餘之物必尊奉

之雖婢奚之賤亦知嬪意不敢擲棄也嬪知女子之

於書史終非本色雖諺書譯史不欲見之始入宫宫

制以女四書小學等書進之嬪固不待書而自中其

則予亦知其意而不勸之又不喜翰墨然時或强令

為之則必超凡待郡主友愛甚摯而尤極敬禮宫中

之禮郡主拜嬪嬪不荅拜嬪以是不安拜必荅語必

遜其亹亹之情綣綣之意達於面目郡主亦至誠事

之郡主出宮則嬪惜其別未嘗不涕而送之其撫下

仁慈迥異暑雨祈寒軫恤備至嬪喪後宮中老少莫

不失聲痛哭或有如不能自存者嬪喪自襲斂至于

葬祭廟墓凡干物力一不取度支公費錦緞之屬亦

自內製下盖追嬪本意也且嬪於物無一作為月供

歲入全數藏儲故喪需皆以此用之猶有餘者俾用

於祥後諸需盖嬪生時供奉祭時器品比宫制百分

存一鳴呼豈不懿且晠歟 慈聖聞予方輯次嬪遺

事泣而教予小子若曰嬪入闕後為日未久而懿美

之德贒淑之行多矣外間年少婦人初入闕中易致

失容而粵自行大禮之日禮節無錯儀度合宜有若 平日嫻習者然天性至孝其事 王大妃及余不待

作為而洞洞屬屬每值 大妃問候之日未嘗安寢

必夙興早造侍坐之時小心不懈 大妃常有欠寧

之節嬪雖於不言之中輒有驚慮之色及其退歸余

問之則傳言証形甚詳如老成人此盖誠心診察未

或小忽而然也其事余畏慎而亦極愛慕恭敬而視

若慈母凡於教導持身之方不言而喻因或小蓬嘉

禮後母夫人歸私第初當離親固不禁缺然之懷而

余慰解之則承余之志内自恐住外脉和愉自是終

日不離余側少無勞苦之色初以冲弱之年父侍尊

章之前似以為難每朝盟盥櫛欲來侍而余為其便

息使之勿來言于宮人曰不知燕處之益便莫如往

侍之為好來必自朝至幕拱手端坐不移其席或慮

其勞倦勸之行质則雖暫起動而未嘗有漫步與幼

習也性端正謙遜進見於上恭敬畏愼之意去益如

一不以日久而少忽雖在倦憊不寧之時晝未嘗偃

息一味恪謹之狀上之所知也昨年秋余以親癠焦

熬至廢食飲以嬪初入而未及慣熟不欲使見憂慮

之色余强進常饍而欲使其進食必察余所進之多

少余若停匙不進則嬪亦隨而停匙不進拱手侍坐

余嘉其言而感其誠心强為之食如或見余焦慮而

泣則自然含淚憂現於色宮人輩見嬪事余之誠孝

相與稱賀曰得此至孝之嬪將受孝養今以後吾輩

死無恨矣欣喜不已臘月余遭大故嬪為余悲傷之

意形于顏貌若見余過哀退輒含淚曰誠不忍仰覩

愀然不樂者久余聞之悶其冲弱之心見余哀疚之

狀愈致受傷每當來見使之即歸則有戀戀難捨之

意為之遲畱屢勸之乃不得己起去余有所言事無

大小皆銘心而即行之待郡主輩致敬盡情靡不用

極郡主兄弟以其待之太過不但心甚不安從而竒

異之慕仰之其孝友之出常如此也嬪性清高麗服

華飾人謂之當服當佩但服之佩之而己絕無艷貴

之意前月冠禮時粧奩諸具俱列眼前宜有寶玩之

心而不過泛視而止意謂在余側之時則或有作為

而然矣退而省其私亦無申閱珍愛之意至於器皿

什物己及周年而至今不見其手自服用如許高潔

可謂罕有矣其於御宮人也老者善遇而親信少者

亦盡其撫恤而愛之則均使之如一然所守甚確人

不敢撓宮人雖甚愛慕而殫誠率多敬畏而小心可

知其冲弱之年自有剛毅之姿也十三四歲婦女似 未及有遠慮而其於不言不知之中持身也謹慎思

慮也深遠迋迋有大過人處上或教以衣襨酬應之

事低其辭色若無所與知而至如當行之節銘念于

中其傳說也甚悉奉行也必誠此又小心事上之則

也推是心以至於長成則上躳資内助尊章受孝養

同氣被友愛在下蒙惠澤宮中之和氣雍睦庶幾仰

追 列朝聖后之懿範而邦運不幸重以余命數畸

釁忽焉失之冤矣痛矣尚何言哉病時余以在制中

服巴有異拘於俗忌不得躳視聞嬪病甚之中亦思

此月之為 景慕官忌辰也諄諄語宮人曰 慈宮

行素否乎此月是罔極之月矣云者屢焉初六之夜

求見余者三而宮人認為譫語不告于余竟未及見

焉雖以此觀之乃是結於中而發於外其孝誠之出

常尤可知也又於正月 景慕宮誕辰上之詣 宮

展拜也知其為追慕之日悲慕之容左右亦為之感

泣此固根自天性不待教誨而然余豈溢美而云云

哉予既承 慈教益知嬪卓越之蹟而重為之䀌傷

也鳴呼予小子於 慈容未嘗得有慰悦之事昨夏

以後嬪之至孝媺行有足以悅其心而安其意予亦

與有喜而無所憂突今忽仰覩 慈宮呼號痛悼如

無所止泊而自此將無侍奉之人予亦將何辭而仰

慰耶鳴呼痛矣鳴呼嬪有聰明貞順之姿有孝悌婣

睦之行有溫良恭儉之德有幽閒靜一之則是皆得

於天而存諸已柔而不至於愞寬而不至於流不言

而服不嚴而尊德性渾然春煦而秋肅古所稱聖女

哲婦何限未及加笄之歲而備有姙姒之德者獨於

嬪見之噫孝於事親敬於事上其接物也謙恭其遇

下也慈惠以言乎服食則過於節約以言乎言動則

極其端莊富貴不足動其心事物無以嬰其懷以婦

人而有君子之行以冲齡而有老成之德鳴呼玉質

天成表裏瑩澈不煩教誨而自然安行不待勉強而

沕合閨範是以在家而父母稱其孝親戚服其仁入

宮而 慈聖喜得佳婦寡人以為良佐以至宮中之

人無大小咸得其歡心狡慝者輸其誠㬥慢者盡其

恭聞風而延頸覿德而醉心待人盡其禮而人不敢

以非禮加之使人推其心而人不忍以非道欺之雖

以頑蠢愚騃之徒不識不知而退而相與語未有不

以嬪為淑哲也贒聖也所謂假之以秊不日而化者

非歟鳴呼降之也不寓奪之也甚速使人呼號而莫

之測者何歟天之不可諶者有如是耶鳴呼嬪之始 至也宮中之人見其德而服其教聚首而相喜攢手

而相賀贊美之言頌禱之辭洋洋乎溢乎閨闥之內

矣及嬪之逝也至于賤奚末隸痛哭呌號聲撼天地

皇皇然如赤子之失哺宮中為之廢食而不煙者數

日鳴呼既使人感服而愛戴之又使人哀慕而痛惜

之倘非嬪德化之浹洽人肌髓者安有是哉嬪之入

宮月計則且朞矣歲計則未及周者一月矣夫何十

三朔之間德教之被人若是之深所謂其生也貴其

死也哀者非歟鳴呼既賦以純粹之德又畁以懿美

之行而終焉嗇其壽不克闡其化何也天之不可諶

者有如是耶鳴呼天惟篤生元嬪婦于京室兼以氏

族德行又如是其燀爀兄則衛 社稷而贊外始嬪

又處宮掖而佐壺政竊自喜今以後予可以無憂而

享成又從而源大川豐則百有慶使我邦國有庶幾

之望 宗社賴無疆之福矣天胡忍予遽失碩人上

貽 慈聖之悲疚又使予悵悵然躊躇而無所依嗚

呼天既作之合而若將有意忽又斲喪之使國勢綴

旒者何也天之不可諶者有如是耶鳴呼嬪之懿德

美行可以傳于世而壽於後者不止一二予既不恐

文抑又嬪平日謙約之意不欲自夸而自矜既悼其

亾而不可傷其志略以見聞之所及者 慈聖之所

教者舉其概而書之右嗚呼悲夫是為狀以命夫詞

臣俾述幽宮之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