술빈시
余生於貧長於貧. 迨爲貧而仕也. 祿亦貧薄. 菽水不能繼. 日困於貧. 心常隱痛. 欲哭貧而不敢發久矣. 偶讀韓子哭花詩. 不覺喟然曰此無乃我哭貧之先獲也歟. 乃作哭貧詩一篇. 以罄悲菀之心曲. 薑山尙書評其詩. 至有時不忍恨. 欲放聲街谷. 有時便决意. 欲自經溝瀆. 乙其兩句曰傳有之. 貧與賤. 不以其道得之. 不去也. 素貧賤行乎貧賤. 今爾世居貧而不能力貧. 又不能安貧. 不樂貧而憂貧. 憂之甚而至於哭. 何其繆於君子之憂道不憂貧也. 士而讀書. 豈有不堪貧. 而捨性命者乎. 余悚然對曰原思之貧. 端木猶謂之病. 今余之貧. 所謂錐也本无. 去年貧今年貧. 有所不論. 何暇及力其貧安其貧樂其貧邪. 憂貧而哭貧. 亶亦不宜乎. 後謁其詩於醇菴尙書. 尙書聞薑山說而然之曰. 貧者士之常. 貧雖苦. 何哭之爲. 送窮之文逐貧之賦. 皆往碩所以寓諷. 然則題以賦貧可乎. 題以送貧可乎. 古有述懷述酒. 述之可乎. 爾其擇斯二者. 余拜而受之曰唯. 卽改書曰述貧. 詩凡二百四十四句云.
我觀古人心
有感爲一哭
楊子嘆路歧
景公悲年速
賈書憂漢室
阮轍惡循曲
唐衢慟遠別
荊高和歌筑
爲哭何容易
憂憤由素蓄
我哭異數者
未哭淚盈掬
茫茫宇宙間
我生苦不淑
食貧繼十世
末葉尙儒服
蕭索一茅宇
縛在西山麓
枵然四壁立
周旋無礙矚
門有數松樹
出入風謖謖
外慮旣相仍
窮阨云何酷
伯氏早卽世
終鮮仲與叔
姊妹且零替
不肖存惸獨
念我初生時
父母勞愛鞠
三日視掌珠
數齡惜卵育
六歲命不幸
一足跛彳亍
庭闈止慈情
以玆延壽祝
九歲敎我書
頑鈍不喜讀
爲重遠遊學
婆娑於家塾
稍長辨魯魚
頗閱數千牘
二十始敎授
寄食富兒屋
師道不傳久
造次生詆䛢
去學軒岐術
亮難窺閫隩
恐不毉其疾
元氣令滲漉
儻有藥所誤
無乃損我福
醫巫賤技耳
所業徒碌碌
爭如修文章
常時名爚煜
一署里門頭
表我張氏族
不然謝家累
逝將伴麋鹿
渴以飮泉水
飢以餐杞菊
後世仰末照
淸風侔綺甪
佳期不相待
四時紛代續
此志俱濩落
鬢髮已變綠
迨此棲棲日
榮悴未能卜
父母漸衰老
生理日窮蹙
食不調鹽醢
衣不適凉燠
父母縱無言
子道寧不恧
兼之兩乳稚
索飯嗁躑躅
傭書出下策
於人行婢僕
耳目困喧煩
心力疲拳跼
以取喉下氣
一生爲覊束
父母所愛身
往往被捶扑
貪食而忘軀
奚能殊鷄鶩
養雖日三牲
匪義迺爲辱
固知必不堪
著戀五斗粟
二者吾何執
中心搖風纛
夢邨金相國
于時秉匀軸
女行賤自媒
士道恥自鬻
弱操等蕭艾
朽質非圭瓄
素乏待賈資
何暇擬韞櫝
水火所驅迫
尺書上干黷
相公憫其誠
特隷於天祿
伊後吳學士
司準實見錄
端可養淸簡
公務無繁複
一宦恨甚薄
玆恨非逞慾
大廈將欲摧
勢難支一木
才學非韓子
五鬼常隨逐
艱難我衣食
可憎我面目
行事多*躓
十寒纔一曝
一富信可得
矢不讓芻牧
吾言若有假
天鑒孔昭燭
一生雖泥蟠
非欲丹吾轂
十年雖藍縷
非欲身被縠
我有親父母
辛苦飽已夙
我學父損氣
我肥母壞肉
慈親患沈痼
十日九牀蓐
藥餌絶葠朮
晁實闕饘粥
長晝苦顑頷
顔色减豊沃
土房冷於鐵
手足爲皴瘃
路人見此悲
私情矧天屬
然而得一味
旋欲充我腹
豈不愜其口
情愛重舐犢
烏鳥何豫人
見哺心若斸
他筵或當食
魚肉堆如簇
念我父母飢
呑之如中毒
朋故或相招
煗堗偃便宿
念我父母寒
芒刺如背觸
念念寢興際
驚汗衣如沐
子雖廢子職
父母愛彌篤
敢曰恩可忘
非是力不勠
我無二頃田
目不分穜稑
妻亦京洛人
手不解杼柚
夷考平生時
三日思之熟
飮博聲色中
自反亦謂縮
寔是我罪過
方寸疇與暴
責己千百途
思慮屢起伏
人亦有諺曰
救貧國不足
雖有富親戚
長物焉繮屬
所以小子心
永言不人告
文字使可賣
悉我腹中籙
仁人有假貸
畢竟以身贖
百爾謀一錢
進退愁維谷
要假一無訛
便忘憂萬斛
侍下益罪戾
大義反牽搐
昔人戒安貧
吾疑甞反覆
直道事易敗
苟得吾不欲
仰亦不怨天
怨天天譴督
俯亦不尤人
尤人人怨讟
天人無所咎
何况輕嫚嬻
一心在一富
動止贍錢糓
朝夕豊供養
珍錯交水陸
遂令一室內
煕煕以雍穆
念此憂如焚
獨居涕霡霂
歎息復歎息
奄昬至天旭
形殼外具存
神精內傷促
親懿相寬譬
天道本正肅
厥自生民初
貴賤各有局
讀多不解義
亦可謂書簏
古來賢俊者
有勞歌伐輻
孤蘭倚中園
誰肯採幽馥
於陵資李螬
三咽取匍匐
原憲與黔婁
藜藿不自畜
至德若華嵩
千載仰矗矗
物理恒推敓
有剝則有復
爾親雖云衰
春秋紀未六
貧賤豈不苦
庶其成汝玉
上士貴和光
君胡不徇俗
聖朝方右文
群才化棫樸
苟能獲其所
壤蟲笑黃鵠
傅說大賢良
白首困版築
乃哭何遽爾
前修持自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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